麦田里的独骑
麦田里的独骑
我独自骑着单车,行在无垠的麦田之中。车子老旧,吱呀作响,车轮碾过土路时,颠簸地传递着大地的重量。路窄窄的,仅容一车之过,两旁却是辽阔的麦田,金黄饱满的麦穗一直涌向天边,几乎要漫过了天际线。
头顶的天,蓝得纯澈又高远,云朵疏疏朗朗的,宛如几片随意搁置的轻柔羽毛。风迎面拂过,我分明感觉它先是掠过了麦田,才扑到我的脸上,温温润润的,捎带着麦粒成熟的清香和泥土沉稳的气息。麦田是风画出的纹路,麦穗低垂着沉甸甸的头颅,风过处便连绵起伏,金色的波浪涌向远方,一层推着一层,后浪紧跟着前浪,无边无际,仿佛整个大地都在这无声的韵律中均匀地呼吸。
麦田广阔,铺展得如此肆无忌惮,仿佛要席卷整个天地。车子在起伏的土路上前行,我渺小的身影与巨大的金黄麦浪相比,不过是一粒微尘——麦浪温柔地淹没了道路,也淹没了人。麦穗密密麻麻,摩肩接踵,它们彼此耳语着,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广大的喧哗,在风里低吟浅唱。偶尔伸出手,指尖轻轻掠过麦芒的触感,似有若无,如同被大地细密的心跳微微刺了一下。
我继续骑行,车轮单调地旋转着,链条“咔哒咔哒”的节奏倒成了这片寂静里唯一的声响。麦田深处,偶有飞鸟“倏”地窜起,掠过金色的海面,又急急地投入另一片金黄中去。我抬头看着鸟儿远去的身影,忽然间觉得一种难以言喻的渺小感攫住了我,仿佛自己不过是这宏大麦田图景里,一个偶然被风卷起的微不足道的符号。
我停下车,双脚支在田埂上,放眼望去,目光所及尽是翻涌的金色,似乎连自己也快要被这纯粹的黄融化了。麦穗在风里轻轻点头,它们低垂着,谦卑地朝向大地,那是生命成熟的姿态。我渺小地站在麦田的中央,仰望着巨大而沉默的天地,一时间,竟不知是我在观看麦田,还是这无边无际的麦田正在俯视着我。
于是恍然觉悟,自以为骑行的自由者,实则早已被这无垠的金色所俘虏。麦浪深阔如海,人不过是其中漂浮的一叶,那渺小之感,并非来自物理尺寸的对比,而是生命在时间与自然双重浩瀚面前,无可遁形的真实。
车轮终将转动向前,而麦浪永恒起伏——渺小者前行,原只为印证那永恒的辽阔早已在前方展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