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以后 - Winmax Music 

父亲去世两年了。我每每想起他,总觉得他还在那间老屋里坐着,手里捏着一支烟,烟雾缭绕中显出几分模糊来。

老屋的灯是昏黄的,照得人脸色发黄。父亲坐在灯下,眼睛盯着报纸,却不见他翻动。我问他在看什么,他便"唔"一声,将报纸翻过一面,其实我知道他什么也没看进去。他的眼睛早已花了,只是不肯承认罢了。

他生前最爱吃鱼,尤其是鱼头。每逢家里煮鱼,鱼头总是归他。他吃得极仔细,将鱼头拆解得七零八落,连鱼眼睛也要吮了又吮。我少时不解,问他为何偏爱吃这无肉之处,他笑道:"鱼头有味。"如今想来,那"有味"二字,大约不过是穷人的自我安慰罢了。

父亲是个沉默的人。他活着的时候,我们之间的对话少得可怜。他问"吃了么",我答"吃了";我问"身体好么",他答"还好"。如此而已。现在回想起来,竟连他的声音也记不真切了,只记得他咳嗽的声音,一声接一声,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。

他病重那会儿,我回去看他。他躺在床上,瘦得只剩一把骨头,眼睛却亮得吓人。他忽然抓住我的手,说:"柜子里……有东西给你。"我以为是什么贵重物件,后来打开看时,却是几本我小时候的作业本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的名字。他竟一直留着这些。

出殡那天,天气很好。阳光照在棺材上,亮得刺眼。我跟着人群走,听着锣鼓声,看着纸钱飞舞,竟不觉得悲伤。直到棺材入土,众人散去,我才忽然意识到,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叫我"吃了么"的人了。

如今两年过去,我偶尔还会梦见他。梦里他还是老样子,坐在老屋的灯下,手里捏着烟。我喊他,他不应,只是静静地抽烟。醒来时,枕边湿了一片。

人们总说时间能冲淡一切。我看未必。有些思念,时间愈久,反倒愈清晰了。

父亲走后,我才发觉,原来世上最远的距离,不是天涯海角,而是阴阳两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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